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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中文网 www.zw19.com,朝风暮雨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爷爷去世得早,是奶奶一手把两儿一女拉扯大,而姑姑是奶奶捡来的孩子,奶奶对她却比对爸爸和叔叔还要亲。生活的重担压弯了奶奶的腰,她开始吸烟正是从把爷爷埋进坟中之后。

    奶奶吸的是旱烟,很呛人的那种。自姑姑远嫁到黑龙江,她每年都会给奶奶邮寄来一大捆烟叶,黄褐色的。奶奶高兴地从邮局取回,把烟叶散开放在阳光下曝晒,直到叶片焦脆,然后再把其压碎收集起来。奶奶有一个黑色的木质烟盒,四四方方不算大,可托于掌上,它的里面总会盛有半盒烟末。每当奶奶干完一圈活回来,她就会拿起烟袋,从那个黑色的烟盒中装满一烟窝的烟末,点燃,平静而惬意地吸着。袅袅的青烟缭绕在奶奶的周围,这时,她是很少说话的。

    在我的记忆中,六十多岁的奶奶为了贴补家用,养了十几只兔子和一大笼鸡。她独自去集市上采购饲料,虽不识字帐却算得很精细。为了节约饲料,奶奶经常挎着一个大竹篮去田野里挖野菜,在案板上剁碎了和饲料搅拌在一起。奶奶忙起来的时候,她那个黑色的烟盒就静候在桌上,像位忠实的仆人随时准备慰劳辛苦的主人。其实,在奶奶的心里,它更像一位老朋友,伴着她走过了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。夜晚乘凉时,奶奶要随手带着它;偶有闲暇去邻居家串门时,奶奶同样要携它同往。一年一年的岁月过去了,当那个黑烟盒开始与奶奶捉起迷藏时,我悲哀地意识到奶奶老了。她有时会把烟盒遗落于邻居家里,有时又会把烟盒放在大门边的石头上。我和妹妹往往要经过细细寻问、搜索,方才帮奶奶找到。烟盒失而复得,不久又会得而复失。奶奶的记性大不如前了。

    奶奶因突发脑溢血而去世,那年她七十三岁。当时,我还远在武汉读书,奶奶去世一个月后父亲才写信告诉我的。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相信奶奶好端端地就永远地消失了。我在梦里还会看见奶奶坐在椅子上吸烟的样子。生前,奶奶常对我们说:“七十三,八十四,阎王爷不叫自己去。”没想这句话就在奶奶身上应验了。爸爸把奶奶的骨灰连同那个黑色的烟盒一起埋到了坟里,一掊黄土隔开了喧闹与安宁、短暂与永恒,长眠于此的奶奶不会感到寂寞了。安息吧,奶奶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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