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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中文网 www.zw19.com,基督山伯爵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“哦!我反正都一样,”卡德鲁斯说,“送回去就送回去呗;你得知道,我这人是有点怪:有时候我还挺惦念那些老伙伴;我可不像你这没良心的东西,巴不得这辈子别再见到他们!”

    安德烈这次不禁打了一个寒战,而且脸色都变苍白了。

    “得了,卡德鲁斯,别说废话了!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你不要急,我的小贝尼代托,我并不要你帮我去弄那五万法郎,而只要你给我说明一些情形,我自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,我来看看吧!我来给您考虑考虑!”安德烈说。

    “目前,你可以把我的月薪提高到五百法郎吧,我的小家伙?我有个想法,很想雇一个管家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,就给您五百法郎,”安德烈说,“但在我这方面,这已经是非常为难的了,我可怜的卡德鲁斯。您利用……”

    “嘿!”卡德鲁斯说,“你的身边就有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的宝库哪。”

    卡德鲁斯的这句话,倒好像正中了安德烈的下怀,只见他的眼睛顿时一亮,不过旋即又暗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不错,”他答道,“我的保护人待我非常亲切。”

    “可爱的保护人!”卡德鲁斯说,“他每月给你多少钱?”

    “五千法郎。”

    “您给我五百,他给你五千!真是的,只有私生子才能交到这样的好运。五千法郎一个月!那么多钱你可怎么用呢?”

    “噢,那很快就会花光的,所以我像您一样,也需要一笔本金。”

    “一笔本金!是的,我懂,人人都希望有一笔本金呀。”

    “嗯!我可以弄到一笔。”

    “谁给你呢?是你那位王爷吗?”

    “是的,我那位王爷。”

    “但你必须等一下啰?”卡德鲁斯问。

    “等到他死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“等到你那位王爷死的时候?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因为他在遗嘱里写明遗赠给我一笔钱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?”

    “以人格担保。”

    “给你多少?”

    “五十万。”

    “就这么个数目!够少的啦!”

    “但事实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不,不可能的!”

    “你是我的朋友吗,卡德鲁斯?”

    “当然是的,是生死之交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,我来告诉您一个秘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秘密?”

    “要记住……”

    “啊,当然啰!绝不泄漏。”

    “嗯!我想……”

    安德烈住了嘴,四下里望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你在想什么?别怕,真的!只有我们两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我已经发现了我的父亲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真父亲?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老卡瓦尔康蒂不是你父亲吗?”

    “不,因为他已经走了,而是你所说的真的。”

    “而那个父亲就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,卡德鲁斯,就是基督山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!”

    “是的,您也明白,一切都很明白。看来他不能公开承认我。所以他通过卡瓦尔康蒂先生来达到那个目的,他为这件事给了他五万法郎。”

    “五万法郎做你的父亲!只要一半我就干了,有两万,有一万五千,我也肯干的。你为什么不想见我呢,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?”

    “这件事我事先怎么知道?我们还在那个地方的时候就一切都安排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啊,这倒也是!而你说,在他的遗嘱里……”

    “留给了我五十万里弗尔。”

    “你能确定吗?”

    “他给我看过的。事情还不仅止于此,遗嘱里还有一笔附言。”

    “可能的。”

    “在那笔附录里,他承认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噢,善良的父亲!勇敢的父亲!万分忠实的父亲呀!”卡德鲁斯一边说一边把一只菜碟抛到空中,又用双手将它接住。

    “现在您自己说吧,我有没有瞒您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没有,依我来看,你对我的信任也为你增光不少,你那位富甲王侯的父亲是很有钱、非常有钱的啰?”

    “是的,那倒是事实,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财产究竟有多少。”

    “竟有这种事?”

    “可不!我看就这么回事。我随时可以进出他的府邸;有一天,我看见一个银行伙计给他送来五万法郎,装在像您这餐巾一样大小的公文包里;昨天,又有个银行家给他送来十万法郎,全是金币。”

    卡德鲁斯吃惊极了。在他听来,这个青年人的话简直像金属那样响亮;他好像已听到了金路易丁零当啷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你能走进那座房子?”他直率地喊道。

    “只要我高兴,随时都能进去。”

    卡德鲁斯想了一阵子心事。显而易见,他的脑子里转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念头。

    然后他突然大声说道:“我多想去看看呀!那一定很美吧!”

    “是的,的确,美极了。”安德烈说。

    “他不是住在香榭丽舍大街吗?”

    “是的,门牌三十号。”

    “啊!”卡德鲁斯说,“三十号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,一座很漂亮的孤立的房子,正面有前庭,后面有花园,您一定认得的。”

    “可能的,但我所关心的并不是它的外表,而是它的内部。里面的家具一定美丽极了!”

    “您见过杜伊勒里宫没有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嗯,它胜过了那座王宫。”

    “安德烈,不知那位好心肠的基督山先生要什么时候才能扔下一个钱袋来?”

    “噢!不必等他扔下一个钱袋来,”安德烈说,“那座房子里的钱就像果园里的果子一样多。”

    “你应该找个时候带我到那儿去一次。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能这样呢?以什么借口呢?”

    “你说得不错,但你已经使我流口水。当然啰,我一定要去看看,我会有办法的。”

    “别说废话了,卡德鲁斯!”

    “我可以装成一个擦地板工人,找上门去。”

    “所有的房间都是铺地毯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,那么,我只能在想象中看看那一切来聊以自慰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再好不过了,相信我吧。”

    “它究竟是个什么样?至少也得给我一个印象呀。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形容呢?”

    “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。那房子大不大?”

    “中等。”

    “位置如何?”

    “真的,我得要支笔、墨水和纸来画幅图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儿都有,”卡德鲁斯连忙说。他从一只旧写字台里拿出了一张白纸、笔和墨水。“喏,”他说,“都给我画在这张纸上吧,我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安德烈带着一个难以觉察的微笑拿起笔,开始画起来。

    “整座房子,我说过,前有院子后有花园;瞧见吗?就像这样。”

    安德烈把花园、房屋和前庭都画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墙头很高吗?”

    “最多不过八到十尺。”

    “真谨慎呀。”卡德鲁斯说。

    “前庭里有子树盆景、草地和花丛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铁丝网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马厩呢?”

    “在大门的两侧,就在这个地方。”安德烈继续画他的草图。

    “我们来看看楼下的情形吧。”卡德鲁斯说。

    “楼下那一层是餐厅、两间客厅、弹子房,大厅里有一座楼梯,后面有一座小楼梯。”

    “窗子呢?”

    “窗户也华丽得很,很漂亮,很大,我相信像您这样身材的人,从每个窗眼里钻进去是不成问题的。”

    “有了这么大的窗户,他们干吗还要装楼梯呢?”

    “阔人家里是什么都有的。”

    “百叶窗呢?”

    “有的,但却从来不用。基督山伯爵是一个很特别的人,他甚至爱在夜里看天空。”

    “仆人们住在什么地方呢?”

    “喔!他们有自己的房子。你看,进门右首有个挺大的库房,是放梯子的。嗯!库房楼上就是一排仆人房间,里面有铃通府里的房间。”

    “啊,见鬼!您说有拉铃?”

    “您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噢,没什么。我只是说,装那些拉铃要花很大一笔钱,而它们的用途我倒也很想知道。”

    “以前有条狗,每晚在院子里巡逻,可后来给弄到奥特伊别墅去了,那地方你是知道的,您不是去过吗?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昨天还对他说:‘您太大意了,伯爵先生,因为当您带着您的仆人到奥特伊去的时候,这座房子就空着的。’‘嗯,’他说,‘那又怎么样?’‘那样,你总有一天会丢东西的。’”

    “他怎么回答?”

    “他说:‘即使已经有人或是想要来偷我,我又何必在意呢?’”

    “安德烈,他的写字台是有机关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是的,那机关能捉贼和发警报。我听人说,上次的博览会上就有那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他只有一个桃花心木的写字台,钥匙老是插在抽屉上。”

    “他没有丢过东西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,他的仆人都对他很忠心。”

    “那写字台里应该有点钱的吧?”

    “或许有。谁都不知道那里面是些什么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那写字台在什么地方?”

    “在二楼。”

    “把二楼也给我画个图看看,就像你画楼下的那张一样,我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那非常简单。”

    安德烈拿起笔来。

    “楼上,您瞧,有前厅,客厅;客厅右边是图书室和书房;客厅左边是一间卧室和一间盥洗室。那张宝贝写字台就在这间盥洗室里。”

    “盥洗室里有窗子吗?”

    “有两个窗口,一个在这儿,一个在那儿。”安德烈在那个房间里画上了两个窗口;在他的草图上,盥洗室是屋角上的一个小方块,旁边是一个长方形,那是卧室。

    卡德鲁斯露出了一副沉思的样子。“他常常到奥特伊去吗?”他问道。

    “每星期去两三次。举例来说,明天他就要到那儿去过一天一夜。”

    “你能肯定吗?”

    “他已请我到那儿去吃饭。”

    “这种生活倒很不错,”卡德鲁斯说,“城里有一座房子,乡下有一座房子。”

    “这就是有钱的好处。”

    “你去那儿吃饭吗?”

    “大概去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到那儿去吃饭,你住在那儿吗?”

    “只要我高兴,我在那儿就等于在自己家里一样。”

    卡德鲁斯望着年轻人,像要看到他的心底里去,好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。但是安德烈从袋里掏出一盒雪茄,取出一支哈瓦那雪茄从容地点着,不动声色地吸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您那五百法郎什么时候要?”他对卡德鲁斯说。

    “现在就要,假如你有的话。”

    安德烈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二十五个金路易来。

    “是金货吗?”卡德鲁斯说,“不,谢谢。”

    “噢!您瞧不起它。”

    “恰恰相反,我很尊重它,但不愿意要它。”

    “您可以去兑换的呀,傻瓜,金币可以多兑五个苏。”

    “对,可接下来那兑换商就会盯上这个卡德鲁斯老兄,随后人家就会一把拉住他,让他说明白有哪个穷光蛋是用金币缴租的。别干傻事,小家伙,给银币,干脆,不管上面有哪个皇帝老子的头像都行。五法郎的银币是谁都能有的。”

    “但您以为我身边会带着五百法郎的银洋吗?那样我得雇一个挑夫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,留在你的门房那儿吧,他很靠得住。我自己去拿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今天?”

    “不,明天,今天我没有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,明天我到奥特伊去的时候留交给门房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一定拿得到吗?”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我要借它的力来雇一个管家。”

    “得了!完了吗?哼!您不再来折磨我了吗?”

    “决不了。”卡德鲁斯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,安德烈就怕硬着头皮去看他那张变化莫测的脸,于是他加倍装出乐呵呵,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你多快活呀!”卡德鲁斯说,“人家会说你已经得到你那笔产业了呢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呢,可惜得很。但当我得到的时候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?”

    “我会记得所有的老朋友的,我只能对您这么说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,因为你的记忆力是这样的强。”

    “您要怎么样?我还以为您要敲我的竹杠呢。”

    “我?真是异想天开!我,我要再给你一个很好的忠告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忠告?”

    “就是把你手上戴的钻戒戒指留下来。你想让这玩意把我们坑了吗?你想让我们两个人彻底完蛋?你就做这样的蠢事?”

    “怎么会呢?”安德烈说。

    “怎么会?您身上穿着制服,您把自己化装成一个仆人,可是却在您的手指上戴着一只价值四五千法郎的钻戒。”

    “啊哟,您估计得真正确,您为什么不去做拍卖商呢?”

    “我对于钻石还知道一点,我自己也曾有过。”

    “您要吹就只管吹吧,”安德烈说,卡德鲁斯生怕这宗新的勒索会叫他发火,可没想到他居然还挺乐意似的把戒指取了下来。

    卡德鲁斯非常仔细地察看那只戒指,安德烈知道他在检查棱角究竟全不全。

    “这是一只假钻石。”卡德鲁斯说。

    “喏,喏,又来开玩笑了吗?”安德烈答道。

    “别生气,我们可以试一试。”卡德鲁斯走到窗前,用钻石去划玻璃,发觉的确能划破。

    “老天爷!”卡德鲁斯一面说,一面把钻戒戴到他的小手指上;“我错了。但那些做贼的珠宝商模仿得这样惟妙惟肖,以致盗贼不再冒险去珠宝店偷盗了,这对扒手手段的发展是一种妨碍。”

    “您现在可完了吗?”安德烈说,“您还要什么东西?——要不要我的背心或我的证书?反正您现在已经做开头了,尽管请便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,归根结底,你是一个好同伴。我不耽搁你了,我应当自己设法来治疗我的野心。”

    “但小心哪,您怕接受金洋,当心在卖钻戒的时候会发生同样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卖的,别怕。”

    “至少在后天以前不要卖掉。”那青年人想。

    “幸运的乖儿子呀!”卡德鲁斯说,“你要去找您的仆人、你的马、你的车子和你的未婚妻去了吧!”

    “是的。”安德烈说。

    “好吧,我希望你在和我的朋友唐格拉尔的女儿结婚的那天,能送我一样漂亮的结婚礼物。”

    “我已经告诉过您了,那是您脑袋里的一个幻想。”

    “她有多少财产?”

    “但我告诉您……”

    “一百万吗?”

    安德烈耸耸他的肩。

    “就算是一百万吧,”卡德鲁斯说,“不管你得到多少,永远比不上我祝愿您获得的数目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您。”青年人说。

    “噢,我真的全心全意希望你发财!”卡德鲁斯带着他那种嘶哑的笑声说,“且慢,我来给你开门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劳驾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,要的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噢!因为门上有个小小的机关;这是我认为应当采取的一种预防措施;一把由加斯帕尔·卡德鲁斯精心改进的于雷—菲歇门锁。等你当上富翁的时候,我也照样给你做一把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您,”安德烈说,“我在一星期以前通知您好了。”

    他们分手了。卡德鲁斯站在楼梯口上,不但目送安德烈走下三重楼梯,而且还目送他穿过院子。然后他急忙回来,小心地关上他的房门,像一个聪明的建筑师似的开始研究安德烈留给他的那个图样。

    “这个可爱的贝尼代托,”他说,“我想他能拿到那笔遗产是不会不高兴的,而且这个让他提前拿到五十万法郎的人,也总不至于是他最坏的朋友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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